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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傳記]沐軼 -【刑名師爺】《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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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原來真的不懂

  
  第二天,孟天楚睡得朦朦朧朧的,就聽到清脆的噹噹聲音傳來。心想怎麼大清早這內衙有人敲鐘,讓他想起了中學時上課的鐘聲,轉個身正要接著睡,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進來,緊接著床簾一挑,飛燕清脆的聲音道:「少爺!雲板響了,該起床了。」

  老天爺,原來這是衙門的起床鬧鐘!怎麼弄得跟軍隊似的,起床睡覺都還要個准點。說不得只好爬起床來,坐在床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惹得飛燕格格笑。

  飛燕拿來孟天楚的衣袍,服侍他穿衣,打來水給他洗漱。然後孟天楚在梳妝台前坐下,飛燕幫他梳頭。孟天楚從銅鏡裡瞧著飛燕婀娜的身姿,白藕般雙手飄飄柔柔地給自己梳頭,心想,這飛燕臉蛋雖然比不上夏鳳儀,論身材卻也絲毫不差,想起夏鳳儀,信口問道:「少奶奶那個小懶蟲起來了嗎?」

  「早起床了——少奶奶才不是小懶蟲呢,她從來不睡懶覺賴床的。」

  「那她上哪裡去了?抓蟲子去了嗎?」

  「抓蟲子?」飛燕不明白。

  「不是說,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嗎!嘿嘿嘿」

  飛燕格格一笑:「好啊,你敢說少奶奶是鳥兒,等會我告訴少奶奶去!」

  「誰說我是鳥兒啊?」夏鳳儀的聲音從門簾外傳了進來。接著門簾一挑,夏鳳儀走了進來,只見她身穿一件銀紅衫子,雅淡梳妝,雲髻半偏,兩彎峨眉、一雙剪水明眸,白淨的臉蛋和脖頸,如同白玉琢成的,腰肢裊娜,凌波微步,真好似輕雲出岫一般。大眼睛飛燕已算得上十分的俏麗,但在夏鳳儀身邊一站,頓時便黯然失色了。

  常言道:不會看女人燈下看,會看女人早晨看。早晨的女子才是最有女人味的。這一路上風塵僕僕,夏鳳儀也沒有刻意打扮,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漂亮女子,更為注重穿著打扮。昨天安頓下來之後,孟天楚去酒樓赴宴,飛燕燒了熱水給夏鳳儀泡了個澡,今天起床之後,刻意打扮了一下,她本來就天生麗質,再一打扮,真是國色天香,只把孟天楚看得癡了。

  夏鳳儀倒不是刻意要為孟天楚打扮的,只是一個女人的自然而然的行為,不過看見孟天楚那傻呆呆望著自己的癡迷樣,夏鳳儀心裡倒有幾分自豪,笑了笑,嗔道:「看什麼?不認識了嗎?」

  「嘖嘖!是不認識了,我發覺我娘子真是一天一變,越變越好看了!不過,太美了的話,當心天上王母娘娘把你抓上天去喲。」

  夏鳳儀奇道:「王母娘娘抓我幹什麼?」

  「你那麼美,她老眼昏花,還以為是她七仙女又私自下凡來了呀!」

  「嘻嘻嘻!」飛燕在一旁掩嘴而笑。

  夏鳳儀嗔道:「油嘴滑舌沒個正經!——知縣大老爺來了,在客廳等你呢!」

  飛燕已經幫孟天楚梳好了頭,聞言趕緊穿戴好,快步來到客廳,只見蔡釗蔡知縣正坐在客廳裡喝茶,見孟天楚進來,忙起身拱手道:「孟先生早啊!昨日睡得可好?」

  「很好!多謝東翁牽掛!」孟天楚急忙拱手還禮,在一旁主座上坐下,飛燕也給他切了一杯茶。

  兩人寒暄了幾句,就聽到外面傳來二道雲板聲響,蔡釗站起身拱手道:「今天是放告之日,再加上前些日子遺留的案件,可有得先生忙的了。以後刑名事務,可就全仰仗先生了。晚生告辭,這就去準備上堂去了。」

  孟天楚客氣了幾句,將蔡釗送出了院門。

  低著腦袋回到房裡,飛燕見他皺著眉好像在思索什麼,便問道:「少爺,想啥呢?」

  「蔡知縣說等一會他要去上堂,怎麼沒有叫我一起去的意思呢?我不是他的刑名師爺嗎?我不聽審,怎麼幫他處理刑名案件啊?」

  一旁的夏鳳儀撲哧一聲笑了:「刑名一科,可不是光會破案就成的,還有好多案件不需要破,只需要你居中裁判,現在遇到問題了吧?」

  孟天楚臉上微微一紅,是啊,《大明律》是個大雜燴,主要是實體法,很少涉及程序方面的規定,古代也沒有什麼程序公正是實體公正的保證之說,對民事案件也常常用刑罰手段處理。所以孟天楚光讀大明律是不行的,單單是程序就搞不懂。

  既然夏鳳儀笑話自己,看樣子她應該知道,毛老人家說得好:虛心使人進步。孟天楚躬身一禮:「娘子!請指點為夫一二,感激不盡。」

  夏鳳儀道:「你問我?那可就問道於盲了,我對刑名也是一竅不通的,不過我知道,這師爺都是官老爺自己私聘的,所以一般不在大堂或者簽押房之類的公開場合辦公,所以蔡知縣上堂並沒有叫你同去。」

  「那……那我在哪裡辦公呢?」

  「內衙家裡啊,等一會蔡知縣退了堂,就會把收到的狀子拿回來給你處理的。」

  「處理?怎麼處理?」

  夏鳳儀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孟天楚轉頭望向飛燕。飛燕也歉意地搖了搖頭。

  孟天楚歎了口氣,現在才發覺,自己僅僅是讀了《大明律》上的條文,可對古代的案件處理程序和公文格式根本還一無所知,真正要處理一件實實在在的案件的時候,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早知道這樣,路上就該先找一個懂行的請教一番,唉,都怪自己太過輕敵,以為看一本《大明律》就什麼都懂了。

  這可怎麼辦?孟天楚急得跟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客廳裡亂轉,等一會蔡知縣拿了一大疊狀子交給自己,自己總不能說,老爺,我只會破案,這些狀子,你讓別人處理吧。那自己這臉可就丟大了!

  夏鳳儀也瞧著心急,說道:「要不,你找個人偷偷問問?」

  孟天楚站定了,眼下也就只有這辦法了:「問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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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師爺找師爺


  「這衙門裡懂刑名的,恐怕就只有刑房書吏了,反正蔡知縣升堂估計時間短不了,要不你這會兒到刑房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個懂行的,私下裡問問。」

  「這倒是個主意!我馬上去!」孟天楚拿著折扇,急匆匆出了院門,穿過花園,出了內衙,昨天下午破了張老漢那案件之後,他曾經在蔡知縣陪同下,到衙門各處轉了轉,知道刑房的位置。

  現代社會的縣政府下轄許多單位,分別掌管各方面的行政事務,在明朝,中央有六部,分別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相當於現在的國務院各部委,而地方衙門,也相應地分設有六房,其中的刑房就是負責刑名事務的。

  縣衙門六房在大堂院落的兩側,相對而立東側從北往南為吏房、戶房、禮房,西側從北往南為兵房、刑房、工房。

  孟天楚來到西側中間的刑房,畢竟是江南繁華之地的杭州屬縣的刑房,還算比較大,五間房屋,其中一間是刑房長官「司吏」的辦公室,其餘四個大間中,一個比較大的房間,是「經制吏」辦公室,另外三個大房間,是「非經制吏」辦公室。

  明朝衙門的書吏有嚴格的編制,明初定編以後一直到明朝滅亡,幾乎沒有更改過,而最初的編制很少,要處理大量的繁雜行政事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衙門裡為了辦事就召不少編制外的書吏,這筆開支只能從地方財政截留,也就是「火耗」裡支出。編製以內的書吏屬於「經制吏」,稱為「承發」(宋代叫「押司」,也就是宋江當過的那種小吏),負責抄寫的書記員叫做「書手」;編製以外的屬於「非經制吏」,稱為「貼書」。

  孟天楚踱著方步往刑房門口走,六房的辦公室下部是磚牆,上部開有一長排檻窗,現在已經入夏,天有些熱了,所以窗戶都敞開著的,從裡面一眼就能看見外面,刑房司吏溫銘一眼看見了孟天楚,他昨天宴會上曾經和孟天楚喝過酒,急忙笑呵呵迎了出來,老遠就哈著腰拱手道:「不知孟師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

  孟天楚是縣太老爺聘請的刑名師爺,連縣太老爺見到孟天楚,都要尊稱先生,自稱晚生,更何況這些書吏們呢,當然更是加倍的謙恭了。

  孟天楚拱手還禮:「溫司吏客氣了。鄙人也就隨便走走。」

  溫銘要將孟天楚往辦公室裡讓,現在十萬火急,孟天楚也不可能問刑房司吏,那也太丟人了,最好找個懂行有不起眼的小腳色問問,就算別人知道了,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所以沒工夫和這溫銘聊天,隨口編了個謊話,拱手道:「溫司吏忙你的吧,不用跟著我,蔡知縣讓我來隨便瞧瞧。」

  溫銘心中一凜,原來是知縣大人讓他來視察工作來了,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給手下書吏們打個招呼就好了,聽他這話,顯然不想自己陪著,要獨自查看,他也是混跡衙門多年的老油子,立即想到了處理辦法,陪著笑臉拱手止步。目送孟天楚進了書吏房。

  孟天楚搖著折扇先轉到「經制吏」房間,眾書吏見是刑名師爺來了,急忙起身相迎。孟天楚擺手讓大家繼續做事,說自己來瞧瞧大家辦公,不用管他。

  話是這麼說,可刑名師爺在旁,這幫子人都還是心驚肉跳的,生怕自己哪個地方做錯了。

  孟天楚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合適的人選,便轉了出來,到隔壁的「非經制吏」房,也沒找到合適的,一直轉到最後一間,正在他已經絕望的時候,一眼看見角落裡坐著一個小書吏。別的書吏都是陪著笑臉望著自己,只有這個小書吏一直埋著腦袋,好像生怕自己注意到他似的,心裡微覺奇怪。

  他慢慢走了過去,站在那小書吏旁邊,發覺這小書吏身子也在輕輕的顫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更是奇怪,彎下腰正要說話,忽然發覺他的脖頸十分的白淨,耳朵上還有一個小孔,側臉看去,臉龐線條柔和,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頓時心中雪亮--這個小書吏女扮男裝!

  古代無論做官還是當吏,都是清一色男的,女人是不允許從事這種拋頭露面的工作的,所以難怪這小書吏看見自己,怕得跟只小鵪鶉似的。

  孟天楚低聲道:「你叫什麼?」

  「慕容……慕容飛宇……」聲音輕柔婉轉,如百靈鳥晨鳴。

  「慕容菲羽?芳草霏霏,輕若羽燕,好溫柔的名字,這名字怎麼像個女孩子!」孟天楚低聲笑道。

  「不……不是的,是飛翔的飛……寰宇的宇……」小書吏頭更低了,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不過孟天楚還是聽清了,哦了一聲,折扇一收,在她纖弱的雙肩上輕輕一擊:「你隨我來!我有話問你!」直起腰,踱著方步邁步往門外走。

  慕容飛宇身子一顫,慌亂地應了一聲。站起身跟在孟天楚身後出了門,其餘書吏都同情的眼光目送他們兩出了房門。

  孟天楚來到溫銘溫司吏的辦公室門口,溫司吏忙迎了出來,一眼看見低著頭哆嗦著跟在孟天楚身後的慕容飛宇,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換上笑臉,將孟天楚迎進了房裡。

  孟天楚搖著折扇在溫司吏的椅子上坐下,溫銘急忙給孟天楚倒了一杯香茶,然後哈著腰陪著笑臉站在一旁。

  慕容飛宇站在門口,低著頭無助地望著溫銘。溫銘偷偷瞧了一眼孟天楚,見他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心裡更是沒底,只好硬著頭皮陪笑呵呵道:「師爺……這個……這慕容飛宇……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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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 女書吏

  
  孟天楚心中已經明白,這女的進衙門裡當書吏,這溫銘溫司吏肯定拿了好處,由於這是制度所禁止的,所以這兩人才怕得話都說不利落了。正好抓住這把柄,看看能不能為己所用。便折扇搖了搖,板著臉對門口的慕容飛宇道:「說罷,你到底叫什麼?」

  一聽這話,門口那女子身子又哆嗦了一下,顫聲道:「慕容……慕容迥雪……迥異的迥……白雪的雪……」

  「哦!迥遠處的白雪?好名字!其實,一看你白嫩的臉蛋,就應該知道你的名字了,嘿嘿。」

  溫銘陪著乾笑了兩聲,他知道,師爺越是這樣說說笑笑,這心裡的鬼主意恐怕就越毒辣,不由得額頭上冒冷汗。

  孟天楚折扇扇了幾扇:「那慕容飛宇是誰?是你父親還是你哥哥?」

  「是……是家父……」

  孟天楚點了點頭:「你把門先關上。」

  慕容迥雪急忙轉身把門關好,可憐巴巴望著孟天楚。

  孟天楚此刻才好生瞧了瞧慕容迥雪,只見她頭戴前仰後俯方頂書吏帽,兩旁伸出一對小翅,隨著身子的顫抖而輕輕晃動。瓜子臉,雪白的臉蛋欺霜賽雪,如同冰雕玉琢的一般晶瑩透明,峨眉彎彎,一剪瞳眸秋水汪汪的,淚珠彷彿馬上就要滾落下來,朱唇微啟,說話之間,櫻桃小嘴間雪白的貝齒分外迷人。竟然是個絕色美女。

  孟天楚往她身上瞧去,見她穿了一件黑色書吏長衫,上面結著兩根長長的儒絛衣帶。這長衫顯然不是她的,穿上去很大,剛才要寫字不方便,已經把袖子挽了起來,看見孟天楚進去,慌張之餘,有一隻袖子還來不及放下來。

  孟天楚輕搖折扇:「究竟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吧。」

  慕容迥雪上前兩步,咕咚一聲跪倒,淚如雨下,泣聲道:「孟師爺,請你高抬貴手,就讓我頂替我爹吧……」

  孟天楚皺了皺眉:「起來說話!」

  慕容迥雪磕頭道:「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呵呵,想用這來威脅本師爺?你喜歡跪就跪著吧。孟天楚轉頭望向溫銘。溫銘眼見事情已經敗露,反倒鎮定下來了,哈腰陪著笑,說道:「師爺,是這樣的,這女子是咱們衙門老書吏慕容飛宇的女兒,慕容飛宇在咱們衙門裡當貼書已經二十多年了,年邁體衰,積勞成疾,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眼睛,老眼昏花,字也看不清了,他膝下就這一個女兒,為生活所迫,這才叫他女兒頂替他到衙門裡辦事。」

  孟天楚道:「年老了,那該退休就退休嘛,這樣頂著也不是事啊。他女兒能頂一時難道還能頂一輩子嗎?」

  溫銘陪著笑點頭道:「是……是這麼樣的,那……那我就讓她明天不要來了,把她爹從書房卯冊上除名吧。」

  慕容迥雪大驚失色,連連磕頭道:「師爺,求求您了!我奶奶已經快八十了,我爹有病,我娘一直癱瘓在床,我兩個弟弟還小,我們全家可指望著我爹這份差使養活全家呢,要是……要是丟了這份差……我們全家可就沒法活了……」

  孟天楚哦了一聲,低下頭,仔細看了看慕容迥雪:「此話當真?」

  慕容迥雪著急的只是一個勁磕頭,溫銘道:「是的,他爹慕容飛宇年輕的時候,也是咱們衙門裡的一支筆桿子,可四五十歲,眼睛就不行了,他娘子數年前生了一場大病,雖然治好了,卻也從此癱在了床上。七十來歲的老母也是體弱多病需要人照顧,三個孩子裡也就這慕容迥雪稍大一點,今年十六,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十一歲,一個八歲,前兩年他爹眼睛還能勉強對付,這兩年,小一點的字根本就看不清了,無奈之下,央求我讓他女兒頂替他在衙門當差賺點錢養家餬口,我知道這不符合規矩,也是我心軟,看他一家老小可憐也就同意了。」

  孟天楚道:「蔡知縣知道這件事情嗎?」

  溫銘有些尷尬:「不知道。衙門好幾百書吏,蔡大人也不常到六房裡來,也顧不上來。」

  孟天楚搖著折扇,作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沉吟著。溫銘陪笑道:「師爺,您只要高抬貴手,別的書吏們也都知道他們家的難處,倒不會為難她的。」

  孟天楚心想,他們不為難,嘿嘿,那我來當這個惡人吧。皺著眉道:「聽這話到的確可憐,可是,這件事情我要不知道倒也罷了,現在知道了,蔡知縣昨天也當著大家的面說了,今後仁和縣刑名事務就全權交付給我處理,我上任第一天就這麼處理這件事情,恐怕很不妥當吧,要是蔡知縣知道了,我不好交待阿!」

  慕容迥雪伸手入懷,摸索了片刻,才掏出一個小錢袋,將錢袋裡的錢全部倒在手心裡,大概有三四錢銀子和幾十文銅錢,跪爬兩步,哀聲道:「師爺,這是我今天剛剛領到的工食銀,全給您,我知道少了點……,只要您高抬貴手,我……回去借,明天一准給您。」

  「哦?」孟天楚輕搖折扇,笑了笑,好奇地問道:「你準備給我多少銀子堵我的嘴呢?」

  慕容迥雪剛才也是一時情急說了,可細細想來,這錢又到哪裡去借呢?不由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低著頭輕聲抽泣起來:「我……多了也借不到,娘和奶奶生病,家裡值點錢的都賣光了,能借的親戚也都借遍了,親戚朋友現在見了我們都躲著走……家裡三天兩頭還有人來要帳……就這回子,衙門口還有幾撥人等著要分我的這工食銀還帳呢……,師爺……只求您能可憐可憐我們全家,別讓我們活活餓死,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德!求求您了!」說罷,慕容迥雪哀聲哭泣連連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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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發表於 2008-7-6 05:20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79章 考察

  
  聽了這番哭訴,孟天楚心頭彷彿被人猛地揪了一下,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說不出的讓人疼惜。孟天楚強忍著憐香惜玉之心,故意淡淡問道:「你頂替你爹在刑房當書吏,那你懂刑名嗎?」

  慕容迥雪一聽這話,感覺到了孟天楚話裡似乎有轉機,急忙連連點頭:「我懂!我爹是多年的老刑名書吏,我從小就跟著我爹學的,這兩年我爹眼睛不好,我爹的活都是我幫著寫的。」

  溫銘也道:「是的,慕容姑娘在衙門裡頂替他爹已經差不多一年了,這一年裡,完全能勝任,這一點在下可以打保票。」

  「哦,」孟天楚點了點頭,「這件事關係重大,鄙人得親自考察一下才行,如果經過考查,你的確能夠勝任,那咱們倒還有得商量,要是不行,你只好走人了,怎麼樣?」

  慕容迥雪看樣子對刑名很有自信,欣喜地點頭道:「多謝師爺,請問吧。」

  孟天楚轉頭對溫銘道:「溫司吏,請你迴避一下,鄙人要單獨考查於她。」

  「是!」溫銘哈著腰退出了門外,將房門帶上。

  孟天楚道:「慕容姑娘,你起來吧,站著回答就行。」

  「是!多謝師爺!」慕容迥雪站起身,低著頭側身立在一旁。

  孟天楚想了想,問道:「這樣吧,你先把一件刑名案件審理的前後經過說一遍。我聽聽你對程序熟不熟。」

  一聽這個問題,慕容迥雪輕舒了一口氣,她還擔心孟天楚會查問一些刁鑽古怪的問題來為難她,現在聽到孟天楚問的只是最基本的刑名問題,不由喜出望外,忙回答道:「放告日之時,刑房值堂書吏將收到的狀子給值堂長隨,值堂長隨呈大老爺,大老爺給刑名師爺您,您起草批詞後給大老爺過目,再由簽押長隨畫行,稿案長隨將批詞和訴狀送刑房書吏謄抄後再傳到內衙,由標判長隨硃筆圈點、司印長隨蓋印,公佈在照壁上,就算立案了。」

  孟天楚聽她如數家珍,心中這塊石頭放下了一半,心想自己這刑名師爺的顧問有眉目了,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正好這時候慕容迥雪偷眼看了看孟天楚,見他面露微笑點頭,以為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心中大定,忙收回眼神,續道:「立案後,大老爺要發票牌讓捕快或者皂隸前往組織原被告進行調解,開展調查,或者對財產進行查封,調解不成確有必要開堂的,在票牌上註明,送交刑房,由負責該案的刑房書吏按照訴狀上開列的被告及證人姓名、住址,作一份應予傳喚的名單,報內衙定奪。」

  孟天楚奇道:「定奪?定奪什麼?被告是誰,直接傳來不就完了嗎?」

  慕容迥雪哪裡知道眼前這刑名師爺是個連半瓶醋都算不上的半吊子師爺,沒搞懂這個問題,還以為是故意考問她的,忙躬身答道:「回稟師爺,『堂上一點朱,民間千滴血』,能不傳的人最好不傳,能少傳的就盡量少傳,尤其是婦人,除被告謀反、叛逆、子孫不孝、被殺傷、被盜賊之類重罪外,不得為『狀首』,只能由父兄子孫『抱告』。」

  孟天楚想起來了,古代是不提倡訴訟打官司的,認為這是很丟人的事情,一直到現代社會,老百姓一般都認為「被告」這個角色是很恥辱的事情,這都是古代扭曲的訴訟價值觀念的影響,所以古代傳喚被告人也是很注意的,當然,如果遇到貪官和黑良心的刑名師爺,則傳喚被告就成了用來敲詐勒索的一個好機會,逼迫這些應訴的被告人花錢通關係,讓別人代替自己應訴。

  孟天楚又是連連點頭:「很不錯,你對刑名很熟悉嘛。」

  「多謝師爺誇獎!」慕容迥雪躬身答道。

  孟天楚瞇著眼睛繼續問道:「那後面又該如何呢?」

  「那就該老爺升堂問案了,對於刑案中刁蠻不供者,可以依律刑訊拷問。直到被告認罪,或者民案中雙方達成和解。」

  「嗯,你再說說如何下判吧。」

  「是,師爺起草的判文應當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叫『審得』,為四六駢文體,四字一對、六字一聯,對刑案罪責進行評判,或者對民案糾紛是非曲直加以認定,需要引經據典;後面第二部分叫『具招』。具招又分為三部分,第一是『服辯』,要寫明被告對於自己罪責的態度;第二是『議得』,要具體列出被告觸犯的具體罪名,並引用具體律例作出刑罰處分。第三是『照出』,也就是對被告判處何種刑罰或者對民案糾紛如何處置。」

  孟天楚一聽,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雖然說得複雜,但大致體例倒也簡單,只是這四六駢文體自己可是馬大哈,便問道:「你會寫這判文嗎?」

  慕容迥雪忙道:「會啊,以前我幫著我爹謄抄過不少判文呢。」

  孟天楚心中又是一寬,又想起一件事,問道:「刑案的管轄是如何劃分的你知道嗎?」

  「知道,笞杖徒流死五刑中,州縣對笞杖二刑可終局裁斷,需要判處徒流死的,由州縣擬刑,依律層報核准。謂之『解審』。」

  「解審文書如何寫呢?」

  「回稟師爺,解審文書由四部分組成,分『據報』、『勘檢』、『敘供』、『審勘』。」

  孟天楚一聽頭都大了,這些古代的法律文書還真他奶奶的複雜,看來,自己這刑名師爺找師爺是找對了,不過,這可不能讓這小姑娘看出來,便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置可否地望了她一眼,半晌不說話。

  慕容迥雪忐忑不安地望著孟天楚,彷彿一個囚徒等待著最終的判決。良久,孟天楚才輕輕歎了口氣:「唉~!你這刑名一科也只能算馬馬虎虎湊和,可你到底是個女流之輩,按照綱常,是不能在衙門裡拋頭露面當差的,讓你留在這衙門裡,一旦被人知道,鄙人可要擔莫大的干係,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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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貼身小蜜

  
  慕容迥雪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師爺,求求您了,您只要高抬貴手,讓小女子頂替我爹在衙門裡做事,讓我一家人不至於餓死,來世做牛做馬我報答您老的大恩大德!」說罷連連磕頭。

  孟天楚搖了搖折扇,故意沉吟了半晌,這才說道:「本師爺可憐你一片孝心,倒也不忍心攆你出門,可留你在衙門裡一兩天還成,時日一長,恐怕遲早會漏餡的,到時候我不說別人也會說的,那時候你還能在衙門裡呆下去嗎?」

  慕容迥雪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聽了這話,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垂著頭,輕聲抽泣起來。

  孟天楚最見不得女孩子哭,本來還想繞點彎彎再說出自己的目的的,現在這情況也不容他再泡蘑菇了,咳嗽了兩聲,輕搖折扇說道:「唉~!誰叫我這人心軟呢,這樣吧,慕容姑娘,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不將你從衙門書吏卯冊上除名了,讓你繼續頂替你爹當差就是!」

  慕容迥雪大喜過望,抬起婆娑淚眼,充滿感激地望著孟天楚:「多謝……!多謝孟師爺……!迥雪來生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孟天楚折扇一收:「別著急,我還沒說完。我雖然不開除你,讓你繼續頂替你爹在刑房當差,但你畢竟是一介女流,拋頭露面太不妥當,所以,以後你就不要在衙門刑房當書吏了。」

  慕容迥雪有些錯愕:「那……那我幹什麼呢?」

  「當我的小蜜!咳咳……,當我的私人秘書!」

  「私……私人秘書……?」慕容迥雪一雙美麗的丹鳳眼還是淚汪汪的,望著孟天楚,搞不懂這個詞的含義。

  孟天楚笑了笑,說道:「私人秘書就是本師爺我一個人的書吏,平日的工作就是幫我抄抄寫寫,起草個文書啥的。你意下如何啊?」

  慕容迥雪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師爺或者官老爺抽調書吏幫助辦理一些自己的事務那也是經常的事情,所以倒也不奇怪,反正只要還讓她當書吏,當一個人還是當衙門的沒有什麼分別。

  孟天楚又道:「你幫我做事,你原來的工食銀子照領之外,我額外給你一份工食銀,每個月五百文,你意下如何?」

  慕容迥雪又喜又驚,連連擺手:「不不,師爺對迥雪恩重如山,師爺差遣,迥雪定當盡心竭力為師爺辦事,如何還能再要額外的工食銀呢。」

  孟天楚心中暗歎:這女子家境貧寒如斯,竟還能知恩圖報,不貪取錢財,真是難能可貴,折扇一收,說道:「這是我額外給你的報酬,你就不用推辭了,以後盡心做好我吩咐的差事,就比什麼都重要。」

  慕容迥雪一聽師爺這麼說了,不敢再推辭,磕頭謝過。憑空每個月多了五百文工食銀,心中歡喜,不由得落下淚來。

  孟天楚走到門口,將刑房司吏溫銘叫了進來,把這事說了,溫銘也長舒了一口氣,這件事他很擔心孟天楚會藉機給他小鞋穿,那他可吃不了兜著走,心中這塊石頭一直懸著的,到現在才放了下來,暗地裡還是塞了二兩銀子給孟天楚表示感謝,孟天楚倒也來者不拒,他現在正是缺銀子的時候。

  隨後,孟天楚返回了內衙,將上次秦逸雲送給他的那三十兩白銀揣進懷裡,回到了衙門刑房,對慕容迥雪道:「你跟我走。」自己當先搖著折扇漫步出了房門,望衙門外走去,慕容迥雪跟在他身後,來到衙門口。

  剛到門口,七八個男女一擁而上,將慕容迥雪團團圍住,口中叫著「快還錢」!更有一個老婦伸手要到慕容迥雪懷裡去掏她的錢袋。慕容迥雪一手護在胸前,一手掏出錢袋,攥在手裡,苦苦哀求道:「各位叔伯,我……我錢不多,只能先還你們一部分……還得留點錢給我奶奶、我娘瞧病……求求您們了……」

  那幾個男女不由分說,扯著慕容迥雪的衣服開始爭奪她手中那錢袋。幾人擠攘之下,差點將慕容迥雪推倒。

  孟天楚大喝一聲:「住手!」

  那幾人被這聲斷喝嚇了一跳,都鎮住了,回頭一起看向孟天楚。

  孟天楚問:「她欠你們的錢?」

  那幾人雖然還不認識孟天楚,但也知道衙門裡來了一位破案很厲害的刑名師爺,年紀很輕,這些人經常到衙門來找慕容迥雪要債,所以衙門裡的人大部分也都認識,見孟天楚眼生,又是一身師爺的穿著打扮,便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估計到很可能是那位剛來刑名師爺,是知縣大老爺的師爺,那可惹不起,急忙都放開了慕容迥雪,躬身陪笑道:「是啊!她欠我們的錢。」

  孟天楚皺了皺眉:「欠了你們多少錢?借據帶來了嗎?」

  「欠我三兩!」

  「我的六兩!」

  「我四兩五錢七分!」

  ……

  幾個人各自報著自己的債,紛紛從懷裡摸出了借據。

  孟天楚道:「把借據給我!我替她還!」

  「真的?您可真是個大好人!」那老婦人腦筋反應最快,搶先將借據遞給了孟天楚。其他幾人卻有些遲疑,畢竟還沒有確認孟天楚的身份,不敢輕易將借據交給別人。

  慕容迥雪忙道:「不不,師爺,這不行……」

  那幾位一聽這話,眼前這青年人果然就是刑名師爺,再無懷疑,看來這年輕的刑名師爺很是仗義,又或者看上了這美貌的慕容迥雪,要討好於她,不管他動機是什麼,只要能將債務要回來就行。幾位急忙將借據遞了過去。

  孟天楚接過借據,算了算,債務折合銀子一共是一十七兩三錢六分。從懷裡摸出兩錠銀子,問那老婦人:「你是慕容迥雪的什麼人?」

  「老身是迥雪的遠房姨媽。」

  「那好,這兩錠銀子,每錠十兩,一共二十兩,交給你負責,你們拿去兌換了還了你們的債,剩下的還給我。」

  那老婦人趕緊從孟天楚手中接過了兩錠銀子,歡喜不已,滿臉皺紋的臉上擠滿了笑容,連連躬身道:「是是,多謝師爺,您放心,剩下的一文不少還給您,老身打保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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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最大的債主

  
  慕容迥雪忙一把抓住那老婦人,轉頭對孟天楚道:「不不,師爺,這可萬萬不行……」

  那老婦人當然知道夜長夢多的道理,掙脫了慕容迥雪的手,小跑著到對麵店鋪兌換銀子去了,那幾個債主也追了過去,慕容迥雪也要追去,卻被孟天楚一把拉住。孟天楚笑道:「慕容姑娘,鄙人手中閒錢甚多,也不急著用錢,先替你還了債,只是想讓你不要為這些擔心,好一心為我當差,等以後你有了錢了,慢慢還我就是,或者我從你工食銀裡慢慢扣,每個月扣一百文,不,五十文。」

  慕容迥雪見那老婦人和七八個債主已經將銀子兌換成銅錢,正在瓜分,知道已經不可能要回來,又是惶恐又是感激,事出意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孟天楚一把將她拉住,低聲道:「慕容姑娘,你今天已經跪得夠多的了,再不用下跪。」

  慕容迥雪話語哽咽,一個勁喃喃謝著。

  不一會,那老婦人和幾個債主回來了,將剩下的銅錢還給了孟天楚,也是沒口子稱謝。

  孟天楚道:「你們回去通知一下其他的債主,拿借據到衙門來找我。」

  債主們連聲答應,哈著腰謝過之後,歡天喜地走了。

  慕容迥雪根本沒想到孟天楚會替他還債,這筆巨額債務一直是壓在她一家人頭頂上的一座大山,債主們三天兩頭到家裡來要債,除了基本的生活開支之外,其餘的錢都用來還債了,而債主們天天的逼債,更讓一家人生活不能安生,現在孟天楚幫助他還清了債務,並說明了以後可以從工食銀裡慢慢扣除,也就沒有了太大的壓力,怎不讓慕容迥雪感激涕零呢。

  孟天楚對慕容迥雪道:「你隨我來,我們到內衙,開始辦公了。」說罷,領著慕容迥雪回到了內衙。

  來到內衙師爺院子裡,飛燕正和夏鳳儀兩人在院子裡整理花草,見孟天楚回來了,都很高興地迎了上來。

  夏鳳儀瞧了一眼孟天楚身後身穿書吏服裝的慕容迥雪,微微一愣,女人的本能讓她立即發覺了慕容迥雪是個女子,笑問:「夫君,這就是你找的書吏?」

  「是啊,她叫慕容迥……慕容飛宇,是刑房書吏,對刑名也還算熟悉,叫來幫我處理一些公文。」

  飛燕也看出來了,走到慕容迥雪身邊,繞著她轉了一圈,把鼻子湊到她脖頸後面,很誇張地吸了一下,嘻嘻一笑:「嗯~,這個小書吏好香哦!」

  慕容迥雪有些緊張,低著頭悄悄看了一眼孟天楚。

  孟天楚先對慕容迥雪介紹了夏鳳儀和飛燕,慕容迥雪恭恭敬敬給二人見了禮。

  孟天楚問夏鳳儀道:「知縣大老爺來了嗎?」

  「還沒呢,不過估計也快了。」夏鳳儀道,轉頭吩咐飛燕,「老爺馬上要辦公了,你去把書房收拾好,對了,給老爺這位書吏隨從也準備張桌子好辦公。」

  飛燕答應了,轉身進了書房。慕容迥雪也跟進去幫著收拾。趁這工夫,夏鳳儀怪模怪樣瞧著孟天楚,低聲道:「噯!你這是公私兼顧,對吧?」

  「什麼公私兼顧?你在說什麼啊?」孟天楚睜大了眼睛,明知故問。

  「嘻嘻,別不好意思,這女孩子長得如花似玉,又通刑名,是不是打算作為將來的賢內助培養啊?」

  孟天楚知道夏鳳儀看出了慕容迥雪是女的,不由笑道:「是,慕容飛宇是他老爹,她叫慕容迥雪,是個女孩子,怎麼,吃醋了嗎?」

  夏鳳儀斜了他一眼:「我說過了,我希望你將來能找一房如意的媳婦,我才能安心離開你,所以,你找她來,我有什麼醋可以吃呢。只希望這一年裡你們兩能情投意合,我也就走得心安理得了。」

  孟天楚聽這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勉強一笑:「你說什麼呢,我只是叫她來幫我處理公文,哪有那心思,再說了,我有人家也未必有啊。這才剛剛認識,哪就說到那一步了。」

  夏鳳儀道:「沒關係,還有一年呢,我瞧這女孩子很不錯,長得很美,說話性格也挺溫柔的,應該是你喜歡的那種女孩子。」

  「哦?你這麼瞭解我嗎?」孟天楚低聲道,「其實,我喜歡的是你這種敢說敢做的女孩子。」

  夏鳳儀淡淡道:「這種話不說也罷。你去忙罷,我要接著整理這些花草了。」說完,也不理孟天楚,蹲下身繼續整理花圃裡的花草。

  孟天楚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正要往書房裡走,就聽到門口傳來蔡知縣的笑聲:「先生,晚生退堂了,將這一堆狀子給您拿來了。」

  孟天楚轉身一瞧,蔡知縣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狀子走了進來。忙迎了上去,拱手接過了狀子,將蔡知縣讓到了客廳,坐下後說道:「東翁,以後叫跟班長隨或者刑房執庭書吏送來就行了,何勞您的大駕呢。」

  「好說好說!」蔡知縣笑呵呵道,「今天是第一次嘛,晚生當然要親自來一趟,以後再讓他們送來。」兩人寒暄了一會之後,蔡知縣這才告辭走了。

  孟天楚拿了那一疊狀子來到書房,交給慕容迥雪讓她處理,說是考察一下她的能力。慕容迥雪當然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將這些狀子處理的妥妥貼貼。孟天楚看了她寫的批詞,還真像那麼回事,好不好當然還不能確定,因為畢竟孟天楚自己對此也不太清楚。

  孟天楚有些忐忑地將批詞送到了蔡知縣那裡,蔡知縣看罷連連點頭,面帶微笑都畫了圈批准了,孟天楚這才舒了一口氣。

  當天,慕容迥雪其餘的債主們得到消息之後,也都拿著借據來衙門內衙找孟天楚。孟天楚依舊幫著慕容迥雪還清了所有的債務,加起來一共二十二兩多。也就是說,孟天楚成了慕容迥雪家最大也是唯一的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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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洞房迷案》

  
  慕容迥雪要另外重新寫一張借據給孟天楚,孟天楚半真半假戲稱這點銀子不用寫借據,自己相信慕容迥雪不會賴帳。這讓慕容迥雪對孟天楚更是感激。慕容迥雪要每個月償還孟天楚五百文,但孟天楚只要她每個月還一百文,也就是說,孟天楚開價每個月給慕容迥雪的工食銀是五百文,扣掉還債的一百文,每個月支付給慕容迥雪四百文就可以了。

  孟天楚讓慕容迥雪當他的私人書吏,而刑房裡的工作慕容迥雪並不承擔,也就是說,慕容迥雪幹一份工作拿兩份工資,不僅所欠的二十二兩多債務可謂一筆勾銷,反而每個月平白多了四百文的工食銀,這個帳她當然算得過來,所以,對孟天楚的感激真可謂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慕容迥雪對於孟天楚的用心怎麼也猜不透,如果說孟天楚喜歡她,那直接拿這二十二兩白銀作為聘禮,托媒說親納她作小妾也就是了,以慕容迥雪家的家境,把女兒嫁給孟天楚,有了一個好的歸屬,還能還清所有債務,家裡人自然會滿口子答應,甚至還要暗自裡燒高香了。可孟天楚卻沒有這麼做,這就讓慕容迥雪有些猜想不透也不敢亂猜了,只是下定決心好好做事,報答孟天楚的恩德。

  對於孟天楚來說,二十二兩白銀,價值人民幣兩萬多塊錢,卻也不是什麼太大的數字,用來幫助一個可憐的美女,又能給自己找一個死心塌地幫自己做事情的刑名秘書,那自己也就可以空出手來,專心破案,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所以,對他來說,這二十二兩白銀還是花得很值得的。

  孟天楚有了慕容迥雪這個私人秘書,刑名公文方面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當然孟天楚並不依賴慕容迥雪,自己也偷偷學著相關知識。畢竟這些都是死的東西,文書格式中也大部分都是些套詞,只要肯下功夫背,還是比較容易掌握的。所以一段時間之後,基本的程序和基本的公文格式他也都掌握了,就算沒有慕容迥雪,孟天楚自己也能勉強對付。當然,公文方面主要還是依賴慕容迥雪具體操辦。

  慕容迥雪在孟天楚面前,從來都是把他當恩人,畢恭畢敬。有時候孟天楚和他開幾句玩笑,她都是漲紅著俏臉低頭不語,讓孟天楚也不敢太過唐突。

  一個多月過去了,天也漸漸熱了起來。

  這天中午散衙,杭州仁和縣主簿袁近拿著一疊請柬,興匆匆進了內衙,先給仁和縣知縣蔡釗送了請柬,然後來到孟天楚的小院子,恭恭敬敬將一份大紅請柬遞給了孟天楚。

  這些日子來,孟天楚已經和衙門裡的眾官僚混得很熟了,笑呵呵接過一看,原來是份喜柬,晃了一眼便已經明白大致內容,原來是袁近袁主簿的兒子明日成親,便笑道:「恭喜恭喜,但不知袁大人迎娶的是哪一家的千金呢?」

  袁主簿哈著腰滿臉是笑說道:「是東城林掌櫃的千金林思。」

  「哦~!」孟天楚拖長了聲音,若有所悟的樣子。這林掌櫃是杭州的一家大戶,光杭州城裡的商舖就有十數家。以前仁和縣知縣蔡釗聘請孟天楚為師爺的時候,曾經邀請過這林掌櫃,回憶起好像是個大胖子,矮墩矮墩的,聽說還花錢捐了一個功名。他女兒倒沒有見過。古代沒出閣的女子,尤其是官宦或者大戶人家的女子,外人一般是很難見到的。

  這袁近大小是個正九品的主簿,相當於現在的縣糧食局兼司法局局長,也勉強算得上官宦之家,迎娶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倒也還算得上門當戶對。

  孟天楚拱手道:「明日午時,鄙人一准前來恭賀。」

  袁主簿笑呵呵拱手謝過,拿著剩餘請柬出了內衙,來到縣丞張弛張大人內衙前,站住了腳。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讓門房通報。

  縣丞內衙門房冷眼瞧了瞧袁主簿,兩眼翻了翻,鼻孔裡哼了一聲,這才拖長了聲音道:「袁大人等等,小的給您通報去~!」慢騰騰往裡走。袁主簿站在門口,神情頗為尷尬。

  過了好一會,那門房這才慢慢踱著方步走了回來,對袁主簿道:「袁大人,我們老爺請你進去客廳說話。地方您是知道的,小的就不陪您去了。」

  袁主簿點了點頭,低著頭慢慢走了進去,來到縣丞內衙客廳,裡面空蕩蕩的,縣丞張弛並不在客廳裡。也沒有僕人出來招呼他,連清茶都沒有一杯,袁主簿只好自己在客廳椅子上坐下,低著頭,怔怔地看著手裡的那張大紅請柬。

  又過了好一會,這才聽到後堂有跟班長隨高聲唱道:「張縣丞張大人到~!迎~!」

  袁主簿急忙起身,躬身施禮。

  縣丞是正八品,比主簿高兩級,相當於現在的副縣長。所以袁主簿必須以下官禮相見。

  張縣丞也不看袁主簿,陰著一張臉走到主座前,撩衣袍坐下。這時候,僕人們才送了兩盞茶上來。

  袁主簿上前一步,躬著身,雙手將請柬恭恭敬敬遞了過去:「張大人,明日午時,犬子成親,躬請張大人光臨。」

  張縣丞也不接請柬,哼了一聲:「袁大人,你兒子成親,就用不著給本官送請柬了,反正你也從沒將本官放在眼裡,就當本官不存在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袁主簿沉著臉道:「張大人與卑職都在衙門裡為官,卑職一直對大人很是敬重,這公務上的事情,希望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私交。」

  「袁大人言重了,公務上你不聽本官號令,只聽蔡大人的,本官也從沒說過二話,不過,本官是個直性子,說話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咱們兩上下關係處得不好,這在衙門裡也都是眾所周知的,也不必隱瞞或者迴避,還是應當直面才是。按道理,公務上的事情的確不該牽扯到私交,但本官自問與袁大人除了公事之外,也沒有什麼私交可言,所以也就不存在這些禮尚往來了。」

  袁主簿更是尷尬,將請柬放在桌子上,不再說話,拱了拱手,轉身往客廳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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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婚宴


  等袁主簿快走到門口了,張縣丞這才說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袁大人,既然你請柬送來了,這杯喜酒,本官還是要喝的。」

  袁主簿急忙轉身躬身一禮:「多謝大人。卑職恭候大人大駕光臨!」

  出了縣丞內衙,袁主簿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挨衙門各房發送。

  衙門內衙裡,孟天楚拿著那請柬走進書房,遞給慕容迥雪,慕容迥雪瞧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隨即又展顏一笑:「唉呀,袁大人娶兒媳婦,咱們又該出份子錢了。」

  孟天楚道:「這種喜事,以往衙門的人都要出份子的嗎?」

  「是啊,多少都要出的。」

  「那你們以前出多少呢?」

  「錢多多出,錢少少出,一百文或者兩百文都可以。」

  孟天楚當然知道這對慕容迥雪來說,恐怕不是個好消息,便笑了笑:「你現在是我的私人書吏,刑房裡出份子算不到你頭上吧。」

  「怎麼算不到,這份子錢是按六房人頭分的,」慕容迥雪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哀愁,「要是一般的書吏們有個紅白喜事,那倒也罷了,大家工食銀都不多,三十文五十文的也就行了,但如果是六房司吏家的紅白喜事,出的份子可就至少要上百文了,要是衙門佐官家甚至縣太老爺家的,少了一百五十文都拿不出手。」

  慕容迥雪兼了兩份工,每月的工食銀已經有將近一千文,但這是她一家六口所有的生活來源,攤到人頭上,每人的月收入還沒有兩百文,而且還要給生病的奶奶、父親和癱瘓在床的母親治病,對她來說,這一兩百文可不是個小數字。所以,聽說要出份子,慕容迥雪不由得面露哀愁。

  孟天楚當然知道慕容迥雪家境貧困,便道:「不用擔心,既然你是我的私人書吏,你的那份子錢當然是我替你出……」

  慕容迥雪急忙連連擺手:「那可不行,孟師爺,您已經很關照我了,我怎麼能再讓你出這份子錢呢,這是應該我出的錢,好在也不多。」

  孟天楚也不堅持,他知道這種事情如果處理不當,會傷害她的自尊的,便笑了笑說道:「那也行,明天咱們去海吃他一頓,將這一百文吃回來就是了,怎麼樣?」

  慕容迥雪撲哧一聲笑了,眼睛亮亮的看著孟天楚,點了點頭。

  第二天中午散了衙,為了參加衙門主簿兒子的婚慶,知縣蔡釗決定衙門放假半天,孟天楚與知縣蔡釗蔡大人,還有縣丞張弛,各自坐了轎子,前往袁近袁主簿的宅院。衙門的書吏們都出了份子的,各自乘車坐轎,或者步行,浩浩蕩蕩跟隨來到袁近袁主簿的宅院。

  按照大明律的規定,州縣官佐是不能在任職的州縣購買房地產的,但是明朝中後期,大明律類似的規定並沒有得到嚴格的執行,州縣長官在任所購置房地產的比比皆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在杭州城裡購買一處宅園,是每一位州縣官佐的夢想,主簿袁近也是如此,花了多年為官的積累的銀子,早就在杭州城西湖畔買了一套大宅院,多年前將一家老小都接來這裡居住。三年一次的輪崗換位,這袁近也是大把的花銀子,得以一直留任在杭州城。他不指望能高昇,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在這天堂般且富甲天下的杭州任官,直到告老還鄉,一家人在這裡益養天年。所以這兒媳婦也娶了當地富商林家的千金。

  孟天楚他們來到袁主簿的大宅,袁主簿早已經得到了通報,老遠就在大門口迎接了,將知縣蔡釗和師爺孟天楚等人迎進了宅院裡。

  這宅院很大,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嗩吶聲、爆竹聲此起彼伏,院子裡已經是高朋滿座。

  蔡釗、孟天楚和張弛等人當然是坐主座的,孟天楚本來想叫慕容迥雪和自己一起坐,可慕容迥雪畢竟只是一個小書吏,沒有資格與縣太老爺同桌吃飯的,再加上她是女扮男裝,孟天楚還是擔心她被人看穿,所以依舊讓她與眾書吏們在外面大院子裡。

  古代的婚慶那自然是熱鬧非凡的,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之後,新郎官是不能跟著進洞房的,要挨著個給貴賓們敬酒,敬完酒才能進洞房。

  敬到孟天楚這裡的時候,孟天楚以前沒見過這新郎官袁主簿的兒子袁鐵河,不過聽這名字倒是挺嚇人的,現在一見之下,不由暗自讚歎了一句,果然名副其實,只見他身高將近一米九,膀大腰圓,一身的肥肉差不多有兩百斤,走起路來那一身肥肉不停晃蕩著。說話甕聲甕氣的,對孟天楚道:「孟師爺,晚生早就聽我爹說起過你,說你破案很是厲害,今日得見,晚生三生有幸。晚生這裡敬師爺您一杯。」

  孟天楚呵呵一笑:「不必客氣,祝你們百年好合!」說罷,一飲而盡。

  袁鐵山敬到縣丞張弛面前時,恭恭敬敬說道:「張大人,小的多謝大人光臨,特敬大人一杯水酒,小的先飲為敬。」說罷,一仰脖把那杯酒喝乾了。

  張縣丞剛才和知縣蔡釗他們已經連喝了好幾杯,他酒量不行,偏偏又貪這一口,人家一杯他喝兩杯,所以,此刻已經感覺到酒勁不斷上湧,有些醉眼朦朧了,低這個腦袋瞧了一眼桌上的酒杯,搖頭晃腦說道:「你比你爹會做人,你爹是個死腦筋,沒什麼本事,只知道拍馬屁,所以到老了也沒什麼作為。將來你要想有所作為,可不能學你爹!」

  袁近聽他語出不善,臉色微變,畢竟人家是賓客,且又是自己的上司,不敢多說,低頭不語。

  袁鐵河聽張縣丞言語間對自己的父親頗為不敬,一張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但張縣丞畢竟是貴客,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來賓眾多,不好發作,只能咳嗽了一聲,裝做沒聽見,倒了一杯酒,轉身要接著往下敬。

  張縣丞冷哼了一聲:「喂,本官還沒喝酒,你就走開了,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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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6 05:25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84章 洞房生枝節


  袁鐵河聽了這話,只能轉過臉來,向張縣丞深深一禮:「小的敬張大人一杯酒。」眼望他的酒杯,靜等他喝掉。

  不料張縣丞卻還是沒碰酒杯,瞇著一雙醉眼瞧了瞧一旁的袁主簿,然後才慢慢轉過頭來,望著袁鐵河一張肥臉,嘻笑道:「聽說你的新媳婦長得很美,叫她來給本官敬酒,她敬幾杯本官就喝幾杯,怎麼樣?嘿嘿。」

  袁鐵河大怒,一張肥臉漲得通紅,低著聲音道:「張大人,你是喝醉了還是故意找碴?」

  張縣丞嘿嘿一笑,端起桌上那杯酒,慢慢倒在地上,斜眼看著袁鐵河:「本官就是來找碴的,怎麼樣?」

  袁鐵河個子高過張縣丞一頭有餘,而且身材肥碩,伸出手掌都有蒲扇那麼大,現在居然被這乾瘦的主簿戲弄,不由大怒,忍不住罵道:「你他媽的……」

  袁主簿一把將兒子扯到一邊:「鐵河不得無理,快快退下!」

  張縣丞啪地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手指袁鐵河:「你敢辱罵本官?你他媽的……」

  在一旁的刑房司吏溫銘急忙站起身,拉了張縣丞一把。卻被張縣丞一抖手摔了開去:「走開,這死胖子敢罵本官,本官要他好看……」

  一旁的蔡知縣再也看不下去,沉聲喝道:「張大人!」

  張縣丞對蔡知縣還是很敬畏的,聽到蔡知縣話語不悅,不敢再說,搖搖晃晃坐回椅子,漲紅著臉欠身道:「蔡大人……,卑職……卑職失禮了……」

  蔡知縣皺眉道:「要不派人送你先回去吧。」

  「不不!」張縣丞斜了一眼袁鐵河,對蔡知縣道:「卑職沒事,想陪蔡大人多喝兩杯。」

  孟天楚在一旁冷眼旁觀,他這些日子也知道,這張縣丞為人刻薄,與袁主簿合不來,剛才是借酒裝瘋故意找碴,便打圓場,舉杯道:「那好,咱們喝酒,為他們新人乾一杯!」

  蔡知縣笑呵呵點頭:「先生說得好,來,眾位,大家乾一杯!」

  溫銘等六房司吏也都紛紛舉杯,張縣丞對孟天楚一直是禮敬有加的,聽這話也急忙端起酒杯,相互致意之後干了。

  袁主簿也喝了一杯酒,使眼色讓袁鐵河走開。

  袁鐵河這才端著酒杯慢慢走開,心裡很是憋了一口氣,敬完一圈,喝得有些多,搖搖晃晃回到了洞房。

  新娘林思的紅蓋頭在送進洞房的時候已經被取下來了,正坐在新床邊上,看見袁鐵河進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低著頭幾乎要埋進懷裡了。

  這新娘林思的確有幾分姿色,新婚之夜,打扮得更是動人,袁鐵河醉眼看花,覺得自己的新娘子真是美如天仙一般,頓時把才纔的不痛快都拋到了腦後,禁不住走上前坐在床邊,一把將林思摟進懷裡,按倒在床上,一隻肥手探進林思的衣內,在她懷裡四處亂摸。

  林思被他肥碩的身軀壓著,聞到他男人濃濃的氣息,又是緊張又是心動,氣喘吁吁道:「夫君……別……,賓客都還沒走……當心有人進來!」

  袁鐵河一張肥厚的嘴唇在林思俏麗粉嫩的臉蛋上亂吻亂嗅,嘴裡不停說道:「沒事……不會有人進來的……,我想要你……!」探進林思懷裡的那只肥手摸索著終於抓住了林思豐滿的酥乳。

  林思嚶嚀一聲,頓時全身癱軟,如醉如癡任由袁鐵河肥手在身上肆虐。

  袁鐵河慾火中燒,一把扯開了林思的衣襟,就要去吻林思的酥乳,就在這時,就聽到窗外咣噹一聲響,林思從迷亂中猛地清醒過來,顫聲道:「有人!」慌亂地抓過衣衫掩住酥胸。

  袁鐵河一骨碌坐起身來,兩步出到門口,猛地將門拉開,一步跨出,來到洞房外,看見兩人慌張地從窗戶後退,轉臉望了望袁鐵河,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者厚著臉皮嘿嘿一笑:「鐵河,是我們……」

  另一個清秀的男子卻是鐵青著臉,一雙眼如同要噴出火來,盯著袁鐵河。

  袁鐵河臉色一沉:「林天虎、卓新,你們兩來幹什麼?」

  林天虎是村裡一個無業小混混,三十來歲了,還是光棍一條,來偷看人家洞房倒也情有可原,可那個清秀的男子卓新,是衙門裡的一個書吏,卻也跑來搞這調調,這就有些讓袁鐵河奇怪了。

  林天虎嘿嘿笑了笑:「我們兩來鬧洞房的……」

  袁鐵河拳頭一揮,吼道:「無恥!還不快滾!」

  林天虎陪著笑轉身要走,卻被卓新一把拉住了。卓新盯著袁鐵河道:「袁兄,讓我和思思說說話,行嗎?」

  袁鐵河怒道:「你和我娘子有什麼好說的,你堂堂衙門的書吏,卻跟著林天虎這等小混混來偷窺人家洞房,難道不知羞恥嗎?」

  卓新道:「袁兄,我不是存心要偷窺你們,我來只是想和思思說幾句話。」

  袁鐵河聽他叫自己娘子叫得親熱,心中感覺有些不對勁,沉聲道:「你與我娘子認識?」

  卓新神色淒涼:「豈止認識!本來她應該是我的娘子的!」

  袁鐵河更是一愣,轉身對門裡叫道:「娘子,這姓卓的說你本來應該是他的娘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思並不答應。袁鐵河等了片刻,不聽答話,怒氣上湧,大聲吼道:「娘子,我問你話呢!你認識這姓卓的嗎?」

  「不……不認識……」

  卓新吼道:「胡說!思思你出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問完就走!」

  「我……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快走吧!」

  「思思!你真的那麼狠心嗎?」卓新大叫著就要往新房裡沖。袁鐵河又氣又怒,一把將他扯住猛地一帶,將卓新摔了一個觔斗,後腦正好撞在台階上,噯喲一聲慘叫,捂著腦袋蜷縮在地上不動了。

  袁鐵河見此情景,有些傻眼了,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旁的小混混林天虎一看有熱鬧,大叫道:「哈,你把卓新摔死了,這下看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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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瓜葛


  林思在房裡聽到了卓新那聲慘叫,緊接著又聽到林天虎這話,頓時慌了神,邁步出了房門,一眼看見卓新一動不動蜷縮在地上,嚇得尖叫了一聲,用手摀住嘴,搶步上前抱住了卓新:「新哥!你怎麼了?」

  袁鐵河一聽這話,頓時明白,自己的娘子林思果然與這白面書生卓新有瓜葛,不由大怒,一時之間忘了卓新的生死,一探手,抓住了林思的頭髮,猛地將她扯了起來,罵道:「你這賤人!」啪地一聲,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將林思扇得幾個踉蹌摔在院子的天井裡。

  一旁的小混混林天虎興高采烈大叫道:「哈!打死人了!新郎官打死人了!」

  這一鬧之下,外面正在喝喜酒的賓客們紛紛湧進了新房院子,孟天楚和蔡知縣等人的主席離新房最近,加上沒人敢跑到知縣的前面,所以蔡知縣他們最先趕到,後面的賓客們也跟隨而來,眾人一見地上一動不動的卓新,一灘鮮血浸濕了頭髮,新娘子林思躺在地上嗚嗚哭著,頓時慌亂地七嘴八舌議論著。

  袁近搶步上前蹲下身搖了搖地上的卓新,依舊一動不動,慌忙抬頭問兒子袁鐵河道:「怎麼回事?卓新怎麼了?」

  袁鐵河這才從嫉妒氣惱中清醒過來,結結巴巴說道:「他……我娘子……他們……,我只是扯了一下……他……」

  這時候,林掌櫃夫妻也擠了進來,一眼看見女兒躺在地上哭,急忙過去,林夫人抱住了女兒:「兒啊,怎麼了?」

  林思躲在母親的懷裡只是哭泣著,也不說話。

  知縣蔡釗環視了一眼現場,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轉頭看了看孟天楚。

  這段時間,孟天楚已經與衙門裡的六房書吏們都混熟了,所以一眼認出了地上蜷縮著一動不動的書吏卓新,走上前,在他身邊蹲下,先探了探鼻息,然後查看了一下他後腦的傷口,隨即伸大拇指按住了卓新的人中穴。片刻,卓新呻吟了一聲,醒轉了過來,有氣無力地喚了聲:「思思~!」

  眾人見他並沒死,已經醒轉過來了,這才都舒了一口氣。

  林思臉上更是閃過一絲驚喜,在她母親懷裡動了動,卻不敢看卓新。

  林掌櫃問孟天楚道:「他怎麼樣?沒事吧?」

  孟天楚點點頭:「目前來看沒事,只是皮外傷。」

  卓新坐起身,伸手在腦後摸了摸,感到熱乎乎的,撤回手一看,只見一手的鮮血,頓時慌了。

  孟天楚從懷裡摸出汗巾,按在卓新的後腦傷口上,說道:「你用手按住,一會兒血就止住了,傷口不大,沒關係的。」

  卓新急忙伸手按住了後腦那條汗巾,他是衙門的書吏,當然認識刑名師爺孟天楚,急忙低聲說道:「謝謝師爺!我沒事的。」

  孟天楚問道:「你不好好在院子裡喝酒,跑到人家新房裡來幹什麼?」

  卓新一手按著傷口,轉臉過去望著林思,低聲道:「我……我喝醉了……想來看看思思……」

  「你與她有舊?」

  沒等卓新說話,林掌櫃急忙道:「沒有~!我們林思不認識他!」

  一旁的袁鐵河恨聲道:「什麼不認識,剛才這姓卓的摔倒的時候……」

  「賢婿!思思現在已經是你的娘子了,再與別人沒有什麼瓜葛!」林掌櫃急忙打斷了袁鐵河的話。

  袁鐵河一聽,腦袋也清醒了一些,心想這話也對,就算林思以前與這卓新有什麼關係,現在林思已經是自己的娘子,剛剛才拜過天地的,有什麼話家裡說,家醜不可外揚,便點了點頭,走到林夫人身前,一把抓住林思的手臂,將她攙扶了起來。

  林思眼含淚花,望著袁鐵河,低聲道:「夫君……我……」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和這姓卓的並沒有什麼瓜葛,咱們進屋吧。」

  林思感激地點了點頭,也不看一眼卓新,依偎著袁鐵河進了房間,將門掩上了。

  卓新面若死灰,喃喃道:「沒有瓜葛……好一個沒有瓜葛……哈哈哈……」站起身來,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好了,卓某剛才喝醉了,想上茅房,不料走錯了地方,把新房當茅房了,哈哈哈,走!咱們繼續喝酒去!」一把扯著林天虎,擠出了人群。

  縣丞張弛瞧見袁近兒子成親之夜,居然鬧了一出二男爭一女的熱鬧,讓袁近丟了臉,不由開心大笑:「哈哈,新房當茅房,哈哈哈,這卓新說話還真有點意思!哈哈哈。」

  袁近乾笑道:「蔡大人,張大人,師爺,各位賓客,沒事了,一場誤會,請回酒席上,咱們繼續開懷痛飲!」

  蔡知縣點點頭,轉身走了。

  張弛笑道:「對對,是該開懷痛飲,慶賀一下!哈哈哈」轉身跟著出去了。眾人也低聲議論著跟出了院門。

  慕容迥雪來得晚,又不敢擠到前面來,此刻才得了空走到孟天楚身邊,低聲問道:「師爺,怎麼回事啊?」

  孟天楚瞧了瞧那緊閉的新房門,搖了搖頭,湊過頭去對慕容迥雪低聲道:「這就是兒女情長吧,噯,將來你新婚之夜,會不會也來上這麼一出?」

  慕容迥雪俏臉一紅,飛快地瞧了孟天楚一眼,低下了頭沒說話。

  孟天楚嘿嘿一笑:「你臉皮可真薄,算了,不和你開玩笑了,回去接著喝酒。」

  慕容迥雪輕聲道:「少喝點,別喝醉了……」

  「哈哈,不喝醉,那喝酒幹什麼?喝酒就是要這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嘿嘿,當心哦,我喝醉了酒可是喜歡動手動腳的,當心我非禮你哦!」

  慕容迥雪一張粉臉變成了塊大紅布,又飛快地瞟了一眼孟天楚,低著頭轉身走了。

  這一眼讓孟天楚可以肯定,此刻如果將她摟進懷裡,她不會拒絕,甚至可能一直在期待著這一天呢。只是,慕容迥雪太過靦腆,把自己的心思都深深地埋藏了起來。

  主簿兒子新婚出了這等事情,眾書吏們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再說已經天黑打更了,便陸續告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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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西湖邊
    孟天楚回到了酒席上,縣丞張弛不停地大笑著頻頻舉杯,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袁近和林掌櫃為了掩飾尷尬,不停勸酒。孟天楚知道他們遇到這種事情,本來很不開心,可卻不得不勉為其難陪笑臉,有些同情,便故意岔開話題說些黃段子,逗得大家開懷大笑。

    張弛卻好像執意抓住剛才的熱鬧不放,他不敢得罪孟天楚,所以在孟天楚說黃段子的時候認真聽著,等他說完了,笑過了,這才說道:「我早就聽說林掌櫃的女兒林思長得如一朵花一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那姓卓的書吏寧可鬧得頭破血流,也要去見她一面。」

    孟天楚有些生氣,哼了一聲,道:「張縣丞,你好歹也是一縣父母官,老是惦記著人家新媳婦,傳出去怕是不太好聽吧。」

    張弛不敢頂撞孟天楚,神情頗為尷尬。

    蔡知縣見場面如此,已經沒有了喝酒的興致,站起身向袁主簿拱手道:「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本官要回去了。你們慢慢接著喝。告辭了!」

    孟天楚也覺得很是掃興,起身道:「是啊,鄙人也喝醉了,與東翁一起回去。」

    袁主簿和林掌櫃急忙起身,恭送二人。

    慕容迥雪見孟天楚要走,便也起身跟著到了門口,孟天楚對蔡知縣道:「晚生喝得有些多了,想走走醒醒酒,東翁先請回吧。」

    蔡知縣點點頭:「那好,先生早些回去安歇。」然後上轎走了。

    孟天楚向袁主簿和林掌櫃拱了拱手,慢慢踱著方步往衙門走。慕容迥雪這才出了門往家走去,她家也在衙門方向,這時候參加宴會的衙門書吏們也陸陸續續都走了,誰也沒注意到她。

    這時候才一更天,街兩邊的住家和商舖的燈光還都亮著,藉著燈光,街上倒也比較明亮。

    慕容迥雪低著頭慢慢往前走,拐過街角,冷不丁差點撞到一個人的身上,把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卻原來是孟天楚,正似笑非笑望著她,慕容迥雪馬上意識到,孟天楚是故意在這裡等她的,不由一顆心突突地猛跳起來,低聲道:「孟師爺……」

    孟天楚道:「天黑了,我特意留下來送你回家的。」

    「謝……謝謝師爺關心……」慕容迥雪低著粉首,不敢看孟天楚。

    孟天楚與慕容迥雪並肩往前走,一時之間,兩人都不說話。慢慢走了一會,孟天楚道:「現在天色還早,我喝得有點暈了,要不,咱們到西湖邊走走,看看夜色,吹吹涼風醒醒酒,好嗎?」

    「嗯……好的……」慕容迥雪輕輕點點頭,細若蚊蠅般說道。

    兩人漫步往西湖邊上走,不一會,來到了西湖邊上,找了塊青草地坐下。

    夏夜,湖面上涼風徐徐吹來,讓人分外愜意,湖面上幾艘花船在遠處慢慢游曳,船上的燈光印在湖面上,倒影婆娑,遠處間或有女子輕柔緲漫的歌聲傳來。

    孟天楚喝得有點多了,本來暈暈乎乎的,此刻腦袋被河風一吹,頓時清醒了許多,側過頭望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慕容迥雪,夜色下,她光滑潔白的臉蛋柔柔的,黑黑的一雙瞳眸,在遠處花船燈光照映下,亮閃閃的,水晶一般清澈。

    孟天楚不敢再看,回過頭,遙望遠方,輕聲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西湖可真美。」

    「是啊,小時候,我經常跑到湖邊來玩,採蓮藕啊什麼的,我爹怕我出事,不讓我來湖邊玩,可我總是偷偷跑來。」

    「哈,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

    「嗯,小時候,我奶奶、我爹娘的身體還很好,那時候過得很開心……」慕容迥雪眼神中浮現出對往事溫馨的回味。

    孟天楚心中浮起一股憐惜,情不自禁伸過手去,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感覺到她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因為羞澀和緊張而變得僵硬,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了手,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慕容迥雪轉過臉來,望著孟天楚:「師爺,多虧你幫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傻話!我是要你死心塌地幫我做事,耍的一點小手腕而已,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哦,你要當心。」孟天楚嘻笑著說道。

    「師爺對迥雪好,迥雪心裡是知道的,只盼能好好替師爺多做點事情,以報答師爺的大恩大德。」

   孟天楚揀起身邊的一塊小石頭,用力扔進遠處的湖水裡,拍了拍手:「你別這麼客氣,我幫你,你也幫了我,人生在世,誰沒有個三災五難的,當初我還不是,因為沒錢,被人家逼得差點當眾脫褲子,也是幸虧有好心人幫忙,才免了人前丟醜。」說到這裡,孟天楚想起了慘死在深山古寺裡那妖艷的秦夫人,想起她對自己的好,禁不住心中有些發酸。

    慕容迥雪奇道:「真的啊?是誰對你那麼無情?」

    孟天楚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和慕容迥雪說。說起這件事,他又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美麗的假妻子夏鳳儀,還有大眼睛調皮搗蛋的俏丫環飛燕,其實也怪不得她們,都是以前那登徒子孟公子搞出來的事情。

    兩人在湖邊聊了好半天,直到湖邊的***一盞盞都滅了,滿天的星斗更是燦爛的時候,孟天楚抬頭望了望夜空,這才說道:「好了,咱們回去吧,天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爹娘該擔心了。」隨即站起身來。

    「嗯,師爺,那咱們走吧。」慕容迥雪說道,站起身來。

    孟天楚望著美麗清純的慕容迥雪,藉著酒意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往懷裡一帶,慕容迥雪踉蹌了一下,緊貼在孟天楚的懷裡,她慌亂地掙扎著要離開,卻被孟天楚的一隻手緊緊攬住了腰肢。

    慕容迥雪心慌意亂,顫聲道:「師爺……」

    「迥雪,以後我們兩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別叫我師爺了啊……」

    「那……那迥雪叫你什麼……」

    「叫我楚哥!」

    「……」

    慕容迥雪不知道該說什麼,依偎在孟天楚的懷裡,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她抬起迷濛的眼睛,羞澀而勇敢地望著孟天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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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新娘之死
    慕容迥雪當然知道孟天楚想做什麼,她的身子輕輕顫動,神情雖然有些慌亂,但眼神中卻充滿了期盼,紅嘟嘟的嘴唇微微噘起,亮亮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孟天楚,隨即慢慢合上了美目,長長的眼睫毛因為緊張和興奮而輕輕抖動著。

    慕容迥雪的神情反倒讓孟天楚冷靜了下來,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自己是要娶慕容迥雪嗎?如果還沒準備好,那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自己的大部分錢財都幫慕容迥雪還了帳了,別說成家了,連托媒說親彩禮錢都拿不出來,這還只是面上的問題,深層次的問題是,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慕容迥雪了嗎?當然沒有,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她美麗的鼓動下,一時衝動而已,自己與慕容迥雪之間並沒有完全瞭解,她究竟適不適合做自己的妻子,心裡還沒個底,既然還沒有愛上她,就怎麼能親吻她呢,自己與夏鳳儀的事情還沒有搞定,他還不想考慮談婚論嫁的事情。

    這只是一閃念之間,孟天楚就已經作出了決定,這時候還不能吻她,可是,看到慕容迥雪閉著眼睛等待著自己的吻的樣子,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一定會傷她的心的,都怪自己剛才太衝動,孟天楚心裡暗罵。

    正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就聽到遠處有幾個人喊著:「少爺……!師爺……!孟師爺……!」聽聲音有男有女。

    慕容迥雪身子一顫,急忙睜開眼睛慌亂地掙脫了孟天楚的懷抱。

    孟天楚輕舒了一口氣,忙轉身往聲音處望去,聽那聲音十分的耳熟,再聽著叫了幾聲,終於聽出來了,原來喊少爺的是飛燕,還有老僕人老何頭,另外幾個人卻是衙門的捕快。

    「我在這裡!」孟天楚大聲叫道。看了看慕容迥雪,只見她也正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眼神中滿是濃濃的羞澀。她不知道孟天楚心思的變化,還以為這都是被忽然出現的意外打亂了呢,孟天楚為此感到了深深的內疚。

    聽到孟天楚的聲音,那幾個人循著聲音跑了過來,跑到最前面的,是捕頭王譯,後面是小捕快宋祥羽。再後面跟著的是老何頭和小丫鬟飛燕。

    孟天楚道:「你們來幹什麼?」

   飛燕瞧了一眼旁邊的慕容迥雪,笑了笑,對孟天楚道:「奶奶見您這麼晚還沒回去,有些著急,便讓奴婢和老何頭,找到王捕頭他們,幫忙找尋少爺您,到了袁主簿家,說是您早就已經離開了,而且說您是散步回去的,我們一路問著來,有人看見少爺您往西湖這邊來了,我們這才跟著找來。」

    孟天楚點了點頭,對王捕頭和宋祥羽道:「你們兩護送慕容……慕容飛宇回去。」

    王捕頭答應了。慕容迥雪深深地望了一眼孟天楚,眼神中滿是羞澀和甜蜜,隨即低下頭,跟著王捕頭兩人走了。

    孟天楚看著他們走遠,這才對飛燕和老何頭道:「行了,咱們也走吧。」

    飛燕嘻嘻一笑,低聲道:「少爺,你怎麼不親自送她回去呢,當一回護花使者,這麼好的機會……」

    「多嘴!」孟天楚瞪了她一眼,邁步回去。

    三人回到衙門內衙,夏鳳儀見孟天楚回來,很是高興,隨即埋怨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孟天楚道:「晚?有多晚了?」

    「都快三更天了!還不晚啊。」

    啊,原來自己與慕容迥雪兩人在西湖邊聊天,居然一聊聊了一個多時辰,便對夏鳳儀道:「怎麼,擔心我了嗎?」

    「想什麼呢!我是擔心我自己,你要是有個好歹,我爹非把這帳算在我頭上不可,那我可脫不了干係。」

    「哦,原來是順水人情。」孟天楚道。

    飛燕在一旁哼了一聲:「是啊,早知道少爺是陪人家慕容姑娘到西湖邊花前月下,咱們也不用巴巴地找去了,說不定壞了人家好事,人家心裡還在埋怨咱們多事呢。」

    夏鳳儀哦了一聲,上下瞧了瞧孟天楚,神情淡淡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怪我多事了,以後這種事情,夫君你還是言語一聲,免得大家都不方便。」

    「夫人吃醋了?呵呵,要不你我還是做真正的夫妻吧,有了你,我也就不用再考慮以後成家的事情了。」

    夏鳳儀淡淡一笑:「免了,咱們的約定已經過去了小半年,再過些日子就各奔東西了,你找慕容姑娘也好,找青樓姑娘也好,我不會阻攔的,你要真和慕容姑娘成了,那倒也是件好事。」說罷,轉過身回房去了。

    孟天楚自嘲一笑,看著夏鳳儀身材婀娜的背影,論美貌,夏鳳儀要比慕容迥雪略強一點,但是,慕容迥雪溫柔而堅毅的性格,卻更能打動孟天楚的心。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孟天楚正四仰八叉躺在裡屋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時,飛燕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掀帳簾,叫道:「少爺!少爺!」

   孟天楚從夢中驚醒,張開朦朧睡眼一看,是俏丫頭飛燕,現在天氣炎熱,睡的是涼席,蓋的一張薄毛毯已經被他踢到一邊了,肯定是光溜溜的了,他慌慌張張下意識地雙手去捂自己的襠部,一下子碰到了自己的內褲,這才想起,自己當初不習慣光著身子睡覺,所以讓飛燕幫忙縫製了幾條內褲,晚上睡覺的時候穿著,倒沒有掛空襠。

    知道自己沒有春光外露之後,孟天楚這才安心,心想這野丫頭以前進來幫自己穿衣的時候,都是事先在門簾外輕聲呼喚,得到許可之後才進來,怎麼今天直衝沖就跑進了掀帳簾了,便問道:「搞什麼?慌慌張張的,出什麼事了嗎?」

    「少爺,不得了了!袁主簿的新兒媳婦,死了!」

    「什麼?袁主簿的兒媳婦死了?」孟天楚一骨碌爬了起來,「怎麼死的?」

    「不知道,知縣老爺讓你跟著去查案。快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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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 命案現場
    孟天楚腦袋裡飛快旋轉起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是謀殺,難道是那個書吏卓新惱怒之下殺人?又或者是新郎官那胖子惱怒之下殺人洩憤?還有借酒裝瘋故意找碴的張縣丞。孟天楚腦袋思索著,在飛燕的幫忙下,很快穿好了衣袍,匆匆洗漱完畢出來。

    夏鳳儀提著孟天楚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正神情緊張地站在客廳裡,見孟天楚出來,將箱子遞給孟天楚,說道:「夫君,你還沒吃早飯,要不,拿兩個饅頭邊走邊墊墊,好嗎?」

    孟天楚接過箱子,搖搖頭:「算了,不吃了。」說罷,快步出了客廳,一眼看見院子裡穿著書吏服裝的慕容迥雪,見她臉上微微泛紅,想必也在為昨晚上的事情感到羞澀,便故意逗她道:「你想和我去勘查現場嗎?」

    慕容迥雪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忙搖了搖頭,女孩子雖然有好奇心,可是對殺人現場、屍體檢驗這種事情那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怎麼可能跟著他去呢。

    孟天楚笑了笑:「那好吧,你在書房處理公務好了。」

    「是!」慕容迥雪輕舒了一口氣,躬身答應了。

    孟天楚出了內衙,縣太老爺蔡釗已經在內衙門口等著了,見孟天楚出來,拱了拱手:「先生,袁主簿兒媳婦暴斃,林掌櫃堅持說是袁鐵河殺死了他的兒媳婦,派人到衙門報案,此番案件偵破,又要有勞先生了。」

    孟天楚拱手道:「東翁客氣了,這是鄙人份內之事。」

    兩人分別上了轎,帶著捕頭王譯和十來名捕快,還有衙門忤作,急匆匆來到了袁主簿家。

    袁主簿和林掌櫃已經得到報告,來到門口迎接,他們兩後面跟著的,竟然是縣丞張弛,原來張弛也得到了消息,連臉都沒洗便趕來瞧熱鬧來了。^

    林掌櫃一見到蔡知縣,咕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大老爺!您可要給小人作主了,昨晚上的事情您也看見了,這袁鐵河誤會我女兒不守婦道,殘忍地將我女兒活活殺死了,我女兒死得好慘,您一定要為我女兒伸冤啊。」

    袁主簿慌亂地拱手道:「蔡大人,切莫聽他胡言亂語,雖然昨晚上發生了那件事情,可我兒子是不會因此亂殺人的……」

    張縣丞在後面一臉幸災樂禍冷冷道:「那可不一定,你兒子連本官都敢當眾辱罵,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嘿嘿嘿。」

    袁主簿兒媳婦離奇死在洞房裡,喜事變喪事,本來就一肚子氣,現在又聽這張縣丞冷嘲熱諷,加上昨晚上所受張縣丞的欺辱,不由勃然大怒,轉身一指張縣丞:「姓張的,你三番五次欺辱於我,我已經對你一忍再忍,你現在還落井下石,說些沒根據的話,卻是何道理!」

    張縣丞沒料到比自己矮了兩級的袁主簿竟然敢指著自己叫嚷,全然不顧上下級的官體尊嚴,顯然是惱怒到了極點,他當然知道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道理,這時候不敢與他硬碰硬,便笑了笑:「本官只是就事論事,袁大人何必動氣呢……」

    蔡知縣喝道:「行了!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們吵什麼吵!」

    張縣丞和袁主簿急忙躬身施禮,都不敢再說,只剩下林掌櫃嗚嗚的哭泣聲。

    蔡知縣道:「袁大人,究竟怎麼回事,你先說說。」

    「是,今天早上卑職還沒起床,犬子就慌慌張張跑來,說他發現兒媳婦死了,卑職夫妻急忙感到新房查看,兒媳婦躺在床上,果然已經沒氣了,估計是暴疾而亡。卑職急忙派人通知親家夫妻,他們趕來之後,看見女兒死亡,便非說是犬子殺死的,這樣就到衙門報了官。」

    林掌櫃號啕哭道:「嗚嗚……我女兒無病無災的,嫁到你家還沒一天就死了,昨天晚上你兒子又將我女兒打倒在地,那麼多人都看見了的,你兒子對我女兒如此狠毒,不是他殺的還能是誰?」

    袁主簿苦著臉道:「我相信我兒子不會殺人的,肯定不是他殺的,也許是你女兒自己身體有病,剛好湊巧這時候發作死了,也未可知阿。」

    「我女兒沒病……」

    孟天楚擺手道:「好了,究竟是怎麼死的,等我檢查完了之後就明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

    蔡知縣道:「先生說的極是,袁大人,林掌櫃,你們兩不要再說了,先讓先生檢查屍體吧。」

    袁主簿和林掌櫃都點了點頭。

    孟天楚提著法醫物證勘查箱,對袁主簿道:「先帶我們去命案現場。」

    袁主簿答應了一聲,前頭領路,帶著蔡知縣和孟天楚等人往裡走。

    他們來到新房,新郎官袁鐵河坐在院子的台階上,耷拉著腦袋,一臉沮喪。他身後站著袁夫人和林夫人,兩個女子一直在不停抽泣著。後面站著幾個小丫鬟。

    袁主簿低聲道:「鐵河媳婦的屍體……就在新房的床上……」

    蔡知縣和孟天楚走上台階,孟天楚眼角一瞟,發現台階角落裡有一小灘嘔吐物,心中一動,昨晚上他到這新房來的時候,當時卓新就躺在台階旁,他救卓新時,清楚地記得,台階旁邊並沒有嘔吐物,因為嘔吐物的氣味很大,如果有,他一定會注意到的。

    他們兩來到門前,見大門虛掩著,露出半尺來寬的縫隙,往裡一看,只見房間裡比較零亂,林思的屍體蓋著一床薄薄的大紅喜被,一條雪白的小腿露出被子外,頭髮散亂,臉上神情看不清楚。幾件女子的衣裙被扔在地上,好像被撕爛了。

    蔡知縣為官多年,也遇到過不少命案,當然知道保護命案現場原貌的重要,扭頭對孟天楚拱手道:「這命案就托付給先生負責了,晚生在院子外等候。」隨即,蔡知縣轉身下了台階,叫袁夫人和林夫人兩個婦人和丫鬟們都出院子外等著。

    袁主簿已經叫僕人在院子外空地擺好桌椅,奉上香茶,隨後和林掌櫃兩人垂手在一旁等候著。兩個婦人則帶著丫鬟迴避到了一旁的房間裡。

    孟天楚在台階上袁鐵河身邊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袁鐵河慢慢抬起頭,哽咽道:「我不知道,真的,師爺,今天早上我醒過來,天還沒亮,我起床上了個廁所,回到床上,摟著我娘子想和她親熱,可片刻之後我感覺不對,她一動不動的,而且手腳冰涼,也不會彎了,我嚇了一跳,使勁搖她喊她的名字,可她還是一動不動的。我急忙點亮了燈,才發現,她已經死了……」

    孟天楚沉聲道:「昨晚上你們什麼時候睡的?」WfM的`

    「大概……大概三更吧……」

    「你發現她已經死了,是什麼時候?」

    「大概卯時。」

    「你們睡覺的時候關好門窗了嗎?」

    「關……關好了的……」

    「你們發生過爭吵或者打鬥嗎?」

    「沒……沒有……怎麼可能呢,她是我娘子,我們昨天才成親啊。」

    孟天楚盯著袁鐵河瞧了一會,這才拍了拍袁鐵河的肩膀:「希望你沒有說謊,就算你說謊,我也能查出來。」

    袁鐵河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問了句:「怎麼查?」

    「嘿嘿,你不知道死人是可以說話的嗎?只要你學會了死人的語言,你就能聽懂他們的話。」

    袁鐵河似懂非懂,卻感到一陣得毛骨悚然。

    孟天楚讓他出到院子外面等著,隨時聽候傳喚,然後,打開法醫物證勘查箱,從裡面取了一雙手套戴上,小心避開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依舊保持著昨晚上洞房花燭的模樣。新房中間一張圓桌上放著一個大壺酒和兩個酒杯,孟天楚拿起酒壺看了看,發現這酒壺很大,至少可以裝滿三斤酒,已經差不多喝空了,兩根凳子,一根立著一根歪倒在地上。靠裡的香案上,一對大紅喜燭只燒了一小半,清冷地立在那裡,作為兇案現場的目擊證人,卻只能默默無語。

    一張雕花大床上,掛著蚊帳,只不過,蚊帳的一邊已經被掀了起來掛在了床欄上,這張床很大很寬,橫著豎著睡都沒有問題。新娘子林思的屍體躺在靠裡的床邊,仰面朝天,雪白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這被子蓋的很平整,看得出來,應該是發現她死了之後才蓋上去的。

    床上沒有血跡,也看不出搏鬥的痕跡,不過,孟天楚仔細檢查地上的那幾件女子的衣裙,發現被撕扯過,上面還粘附了一些污物。

    現在首先要查清楚死者林思的死因,是否屬於他殺,確定了死因之後,才能決定是否作為刑事案件組織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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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08-7-6 05:36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89章 不合常理的說法
   孟天楚小心地將蓋著的被子揭開,露出了下面林思一絲不掛的玉體,只見她仰面朝天,雙手側放在身體兩側,兩腿分開,屍體乳房和大腿內側,有條狀皮下淤血區,但無表皮剝脫,應該是揉捏造成。除此之外,身體表面沒有其他傷痕。將屍體翻過來,背面也沒有明顯傷痕,屍斑已經出現,屍斑出現位置與屍體的姿勢吻合,說明屍體沒有移動過。屍斑指壓褪色,還處於墜積期。屍僵已經形成,幾乎已經佈滿全身,測量屍溫之後,綜合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深夜十二點左右,也就是夜半三更。

    由於屍體沒有出現明顯外傷,這種情況下重點需要檢查的,是死者的臉部和脖頸部。

    經過檢查,死者顏面部和頸部出現明顯的窒息死亡徵象,口鼻處有表皮剝脫、皮下出血,伴有明顯抓痕,口唇和口腔粘膜、牙齦處有少量挫傷出血。顏面部及頸部瘀血、腫脹、發紺,顏面部、眼球結膜有瘀血性出血,視網膜也有出血。脖頸處沒有扼勒痕跡。

    初步判斷,死者系被人用手按壓口鼻,因缺氧導致窒息死亡。由此判斷,死者系他殺。

    孟天楚按照法醫檢驗常規,檢查了死者陰部,發現處女膜新鮮破裂痕跡,隨即提取了死者yindao內容物和血液樣品,以備檢驗。

    由於死者是衙門主簿的兒媳婦,所以屍體解剖還是要徵求袁主簿等人的意見之後再進行。

    從袁主簿的話來看,現場已經有袁主簿夫妻和林掌櫃夫妻等人進來過,一定程度上已經遭到了破壞。另外,昨天白天佈置新房,晚上鬧洞房,將新人送進洞房,肯定也有不少人進入過新房,痕跡都已經遭到破壞,就算提取到指紋、足跡,恐怕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但是,他還是仔細檢查了現場的門窗。每一扇窗戶都是關得嚴嚴實實的,沒有打開過的痕跡,而門閂上也沒有發現撬撥的痕跡。

    孟天楚皺了皺眉,脫了手套放入法醫物證勘查箱,提著箱子出了房門,來到小院子的天井裡,將知縣蔡釗、袁主簿夫妻、林掌櫃夫妻,還有張縣丞等叫進了院子裡。

    袁主簿當然是最關心結果的人,一進院子就問道:「孟師爺,結果怎麼樣?我兒媳婦究竟是怎麼死的?」當然這個問題也是蔡知縣等人最關心的,眾人的目光都一齊集中到了孟天楚的身上,

    孟天楚歎了口氣,對袁主簿道:「袁大人,你的兒媳婦林思死於他殺。」

    「我的兒啊!~」林掌櫃號啕大哭,林夫人更是身子一軟,站都站不穩了就要軟倒地上,幾個丫鬟急忙攙扶住她,林夫人也是大哭起來,主人哭了,丫鬟們當然也要跟著哭。於是,一時之間,小院子裡哭聲響成一片。

    袁主簿則是臉若死灰,而袁夫人也放聲哭了起來,對於她來說,哭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傷心兒媳婦,畢竟兒媳婦剛剛嫁過來,還沒有那麼多的感情,她哭泣更多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擔心兒子被捲入到這場謀殺災害裡。

    蔡知縣擺手道:「你們先不要哭了,查清楚兇手是誰才是關鍵。」

    聽了蔡知縣的話,眾人這才慢慢收住了眼淚。

    蔡知縣低聲問孟天楚道:「先生,這……沒錯吧?」

   孟天楚點點頭:「晚生初步檢查之後,發現林斯口鼻有明顯的被人按壓的痕跡,而屍體顏面等處有明顯的窒息徵象,而屍體體表沒有發現其他明顯外傷,因此,初步判斷林思系被人摀住嘴鼻而死。不過,這只是根據體表檢驗得出的初步結論,要得出最終結論,必須對屍體進行解剖,才能最終查清林思死亡的真正原因。」

    張縣丞一聽,拍手道:「好好,應該解剖,孟師爺說得極是,如果不解剖,怎麼能查清楚事情真相呢。」在他看來,當然是越熱鬧越好。

    袁主簿這時候可沒心思和他鬧,聽孟天楚說要解剖,面現難色,看了一眼林掌櫃。

    林掌櫃抽噎著說:「我女兒已經死得很慘了,師爺,求求你,就不要再糟踏她的屍體了……」

   孟天楚聽他使用了「糟踏」這個詞語,不由臉色一沉:「林掌櫃,屍體解剖是很嚴肅的事情,是查清楚死亡原因的最重要的途徑,不通過屍體解剖,有的死亡原因是根本查不清楚的,再說了,我們對屍體進行解剖,是在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無關的外人根本看不到的,屍體解剖是為了查清楚死亡真相,替死者伸冤,所以,屍體解剖行為本身就是對生命的敬重,而且,解剖檢查完畢,我們會將屍體縫合好,恢復原狀的,因此,不存在糟踏屍體這一說。」

    林掌櫃也反應過來自己用詞不當,抽噎著躬身道:「孟師爺,小的失言了,小的只是心痛女兒慘死,不想再讓她死後還要被切割受罪……嗚嗚嗚」

    孟天楚當然能理解他的心情,這種心情也是死者家屬普遍具有的,看來這件事有些棘手,轉頭望向袁主簿,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林思已經嫁到了袁主簿家,那就算是他家的人了,解不解剖,最後還得袁主簿說了算。

    袁主簿很是為難,兒媳婦死在新房裡,兒子已經說了,睡覺的時候,把門窗都關好了的,那麼外人也就進不去,如果兒媳婦死於他殺,兇手就只可能是自己的兒子袁鐵河。

   儘管兒子一再強調自己沒有殺死媳婦林思,可是,這種情況下誰又會相信呢?就算自己,也只是出於父子之情,在蔡知縣他們面前,這才一再強調自己兒子不會殺人,但如果撇開親情不談,自己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他聽到孟天楚說兒媳婦死於他殺,本來他是已經絕望了的,可剛才又聽孟天楚說那只是初步結論,最終結論需要對屍體進行解剖,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所以,就他自己而言,他當然希望進行解剖,這也是給兒子找到一條生路的最後希望。但是,是林掌櫃報的官,堅持稱女兒林思是被袁鐵河殺死的,剛才又堅決不同意解剖,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鬆口同意解剖,那肯定會激化雙方的矛盾,這林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財力雄厚,如果到處亂告,那可就麻煩了,林家這時候正在氣頭上,還是最好先不要違背林家的意願,先看看再說,實在不行,再要求解剖就是。

    袁主簿咳嗽了一聲,道:「蔡大人,孟師爺,鐵河媳婦慘死,我們也很心傷,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宜毀損她的遺體,師爺破案如神,能夠進入新房殺死鐵河媳婦的人,範圍不會太大,以師爺的本事,一定能不解剖就查清案情的,如是這樣,那就最好不過了。」

    孟天楚苦笑,他當然能理解袁主簿的想法,心想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犯罪嫌疑人的範圍比較小,先查查看,能夠直接查出兇手,當然也就不需要進行解剖了,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暫時先不解剖,袁大人,府上有沒有清涼的地下室之內的,用來保存屍體?」

    「倒是有個地下室,存放些雜物的。」袁主簿轉頭看了看林掌櫃,「親家的冰窟裡有冰塊,可以運來保存屍體。」

    林掌櫃點了點頭:「小的馬上叫人運送冰塊來。」

    江南魚米之鄉,又盛產海鹽,富甲天下,林掌櫃是杭州數得上號的大戶,財力雄厚,所以家裡設有專門存放冰塊的地窖。

    蔡知縣道:「如此甚好,快去安排吧。」

    孟天楚先吩咐衙門忤作填寫了屍格,然後讓袁主簿派丫鬟們用板車將屍體運到了地下室,林掌櫃也很快派人將冰塊運到了袁府地下室。有了冰塊,屍體短時間內不會腐敗的。

    他們在忙著處理屍體的時候,蔡知縣、孟天楚和張縣丞來到客廳歇息,孟天楚一直沒說話,暗自思索著這件案子應該如何偵破。

    處理完屍體,袁主簿和林掌櫃等都來到了客廳。蔡知縣問孟天楚道:「先生,這件案子可有眉目?」

    「按照袁鐵河所說,新房裡只有他一個人,而門窗又是關好了的,那兇手是誰,也就不用偵查了。」

   袁主簿急忙陪笑道:「犬子是不會殺人的,更何況殺自己的新婚娘子呢,要殺也不會在新房裡關上門窗殺啊,還將自己關好門窗的事情告訴別人,這也太不合常理了,所以,肯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或者兇手是從房頂進來的,又或者兇手本來就潛伏在房間裡,總之,請師爺務必查清楚真相,卑職相信犬子是無辜的。」

   孟天楚點點頭:「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剛才我也想過了,如果真是袁鐵河殺的,沒有理由說門窗已經緊閉,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裡套嗎,的確有些說不通。這樣吧,咱們先不管門窗的事情,等一會重新查問袁鐵河就是,現在先把有可能實施犯罪的人列出來,確定犯罪嫌疑人範圍。」

    「對對!多謝師爺秉公辦案!」袁鐵河連連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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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發表於 2008-7-6 05:37 PM|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誰是兇手?


  孟天楚對蔡知縣道:「晚生經過屍體檢驗,發現死者林思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上三更左右,所以,要偵破這案子,首先要確定昨晚上三更左右的時候,曾經進入新房的人,從而劃定犯罪嫌疑人的範圍。」

  蔡知縣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袁大人,你說說,昨晚上三更的時候,貴府有誰曾經來過新房?」

  袁主簿想了想:「蔡大人和孟師爺你們走後,書吏和賓客們也陸陸續續都走了,二更以後一直到將近四更,留下來接著喝酒的人,大概只有七八個了。

  「哪幾個?」孟天楚問道。

  袁主簿想了想,一個個數道:「有我們夫婦還有親家夫婦,賓客有張縣丞、刑房司吏溫銘、工房司吏阮家立,衙門書吏卓新、李蟲兒,卓新的朋友林天虎、對了,還有縣儒學提舉司教諭周墨周先生。」

  「你記清楚了嗎?沒有別人了嗎?」

  「沒有了,蔡大人和師爺你們兩走了之後,衙門書吏們和其他賓客也陸陸續續都走了,就只剩下這些人,喝得高興,大家聚攏在一桌上喝酒行令,一直到將近四更天,才一起散了的。我們簡單收拾完,已經四更過了。」

  張縣丞插話道:「沒錯,當時是只有這些人,其他人在一更天左右就都走光了的。」

  孟天楚數了數,加上袁氏夫妻和林氏夫妻,一共十一人。理論上,袁氏夫妻和林氏夫妻是不可能殺死林思的,所以,列入犯罪嫌疑人範圍的,一共七人。

  對於袁府的奴婢僕人,孟天楚暫時沒有將他們列入偵破範圍,因為他們要殺人的話,同在一個屋簷下,以後有的是機會,常理上說,不太可能在新婚之時殺死女主人,所以,他們殺人的可能性不大,可以不列入偵破範圍。

  另外,如果袁鐵河所說是真的,昨晚上新房的確是門窗緊閉,那這七個人也就不可能成為兇手,兇手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袁鐵河了。所以,最先需要解決的是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否存在別人進入新房殺人的可能,或者別的可能性。故此,首先需要詢問的,當然是犯罪嫌疑最大的袁鐵河,也是目前知道的三更時分死者死亡的時候,唯一在現場的人。

  孟天楚對王捕頭道:「你立即帶幾個兄弟,去把縣儒學提舉司教諭周墨周先生、刑房司吏溫銘、工房司吏阮家立、書吏卓新和李蟲兒,還有小混混林天虎分別帶到這裏來。別的不用說,也不許他們相互說話,對這七個人,我要逐個詢問。明白嗎?」

  王捕頭躬身答應,帶著幾名捕快走了。

  孟天楚將審訊地點就設在新房裏。死者林思的屍體已經運走了,但孟天楚特意強調保持新房原來的樣子不要亂動。

  孟天楚和蔡知縣帶著袁鐵河來到新房,宋翔宇等幾名捕快搬來兩把椅子,給蔡知縣和孟天楚坐下。

  袁鐵河被押到之後,縣太老爺面前當然沒有他的位置,只能在一旁跪著回話。

  孟天楚盯著袁鐵河半晌,這才緩緩說道:「你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一遍,我提醒你,現在你的犯罪嫌疑最大,我要查出你在說謊,就可以認定你就是兇手。明白了嗎?」

  「明白了……」袁鐵河臉色蒼白,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昨晚上,我回洞房,正在和我娘子親熱的時候,聽到門外有動靜,跑出門一看,發現是書吏卓新和小混混林天虎他們兩人,正在爬窗戶聽牆根,我很生氣訓斥了他們,可卓新說要和我娘子說話,雖然我娘子說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但我聽出來他們可能有什麼瓜葛,一氣之下將卓新推倒,又打了我娘子一耳光,後來你們就來了。」

  孟天楚只看見當時的結果,並不知道這個過程,聽了袁鐵河的話之後,這才知道,原來新娘與卓新可能以前有過什麼感情糾葛,這才導致卓新大鬧新房那一出。昨晚上卓新一直喝酒到深夜三更多,想必也是氣惱新娘的絕情而故意折磨自己。

  孟天楚問道:「你接著說,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再後來,我和我娘子進了新房之後,聽你們都走了,我就抓住我娘子的頭髮,逼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結果當然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一個男人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人不明不白,即使是以前的事情,也是希望弄個清楚明白的,更何況是在這男尊女卑的大明朝。

  袁鐵河接著續道:「我娘子開始不肯說,後來在我的一再威逼下,這才哭著說,她兩年前與卓新邂逅,兩人相互愛慕,後來私定了終身。卓新家人托媒到林家提親,林家嫌卓家是個小戶人家,配不上他的女兒,所以沒有答應,卓新無奈之下,提出與我娘子林思……私奔,林思沒同意,後來我爹娘給我托媒,林家就與我家定了婚。」

  孟天楚細細回憶了一下,林思的身上並沒有搏鬥或者毆打的傷痕,有些奇怪,便問道:「你知道了這個消息,難道沒有毆打你娘子林思嗎?」

  「我……我是很氣憤,她一直哭著哀求我說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們袁家的人了,以後再不會和卓新有什麼瓜葛,所以,我那時候雖然妒火中燒,卻沒有動手打他。」

  「哦,你倒還知道憐香惜玉嘛,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們就上床,同房之後,我就睡著了,一直到天快亮我起來上廁所,這才發覺我娘子已經……已經死去多時了……」

  「好,說到關鍵地方了。」孟天楚環視了一下新房四周,說道,「你前面說,新房門窗一晚上都是緊閉的,剛才我仔細檢查過,這房間的窗戶的確是閂好了的,沒有打開過的痕跡。我再問你一遍,你的確記清楚了嗎?你是否真的關好了門窗?」

  袁鐵河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是……是關好了的……」

  「你說謊!」孟天楚猛地站起來,走到圓桌旁,拿起圓桌上那三斤裝的空空的酒壺,說道:「你雖然沒有毆打你的娘子,卻猛灌她的酒,一直到將她灌醉!你娘子酒醉之後,衝到房門外嘔吐,你又將她拖回來,撕扯下她的衣裙,將她赤裸裸扔在床上,蹂躪她,她拚命掙扎呼喊,你摀住了她的嘴鼻,強行與她同了房。由於你摀住她的嘴鼻,導致她窒息而死,所以,你就是殺死你娘子林思的真兇!」

  袁鐵河驚恐地連連擺手:「不不!不是我殺死我娘子的!我沒殺她!」

  「你灌她酒是不是事實?」

  「是……是事實,但我妒火中燒,又不忍心打她,氣惱之下,這才一邊喝酒一邊抓住她頭髮灌她的酒……,她不擅飲酒,很快就醉了,跑到外面去嘔吐,我將她拉進房間,脫了她的衣服,然後同房了,但我真的沒有殺她……」

  蔡知縣一直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孟天楚審訊,聽到袁鐵河承認了孟天楚剛才的判斷,有些驚訝地問道:「先生,你是如何得知這真相的呢?」

  「空空的酒壺,門外臺階角落的一小攤嘔吐物,床邊被撕爛的女子衣裙,結合起來,也就不難判斷了。」

  「那嘔吐物難道不能是袁鐵河嘔吐的嗎?」

  「不會!從昨晚上喝酒就能看得出來,袁鐵河是個經常喝酒的人,如果他喝醉想吐的時候,他肯定預先知道的,會嘔吐到馬桶裏,隨意嘔吐到門外的人,通常情況下,是不經常飲酒的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喝醉或者冷不丁被灌醉,急劇的翻胃,來不及尋找嘔吐的合適地方,所以,在門外臺階嘔吐的,只可能是新娘林思。另外,林思的衣裙上有嘔吐時無意中粘附上去的汙物,也印證了我的這個判斷。」

  蔡知縣連連點頭:「先生洞察入微,佩服!請繼續審吧。」

  「好!」孟天楚轉頭對袁鐵河道:「你說你沒有殺你娘子,那你承認你捂過你娘子的口鼻嗎?」

  「我……」袁鐵河有些驚慌失措,「我沒有……」

  「你說謊!」孟天楚冷冷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捂你娘子的口鼻,由於你娘子拚命掙扎,你的指甲劃傷了她的口鼻,如果你不承認,我有辦法能查出來,必要的時候,我會讓知縣大人對你動刑的!」

  袁鐵河道:「我……」

  「你娘子乳房、大腿內側的瘀痕,是你幹的吧?」

  「我……我記不清了……,當時我喝得很醉……稀裏糊塗就睡著了……」

  「你是說,你沒有捂過她的口鼻?也沒有揉捏過她的乳房和大腿內側?」

  「我記不清楚了,真的!我沒有說謊!我當時喝得很醉,把我娘子從門外攙扶進來的時候還摔了一跤——對了,很可能就是那時候我忘了關門了。」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堅持說門窗已經關好了呢?」

  「我那時候不知道我娘子是被人殺死的,我以為她是暴病而亡,便隨口說已經將門窗關好,因為我擔心林家怪我沒有照顧好林思。當時只是隨口說了,後來又不好改口……」

  「事關人命,你還胡說八道。後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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